寶積經講記-己二 別示

己二 別示

庚一 我空觀

真實正觀者,不觀我、人、眾生、壽命,是名中道真實正觀。

思擇真實的中觀,就是空觀(龍樹作《中觀論》,而處處觀空)。大乘約我空、法空,作分別的思擇。我,是有情識的,如人、天、鬼、畜等都是。法,是特性的存在;是我所依的,我所有的。約世俗的複合物說,如山河大地,血肉筋骨,都是我所依的法。血肉筋骨、以及衣、車、田、屋,為自己所攝取的,就是我所有的法。約世俗的實法說,如極微、電子等,都是我所依的法,依之而顯有我的存在。現在先觀我空。

什麼是我?世間立有種種的名字(《般若經》舉十六名);本經與《金剛經》一樣,舉四個名詞。我,是主宰義,就是自主的支配一切。人人願意自由作主,支配其他,直覺得有自主而能支配的自體。我是印度學術中重要術語之一,最為常用。人(這裡不是約人類的人說),是思惟義,有意識活動,覺得有思惟的主體。眾生,意義為不斷受生死,覺得有歷受生死的主體。壽命或作壽者,一期的生存為壽命,從而覺得有無限的生命自體。這些,本是世間有情的現象之一,有意志力(權力意志),有思惟作用,有生死死生,有壽命延續。但主宰的是誰?思惟者是誰?受生死者是誰?壽命者是誰?這些,眾生的世俗心境,從來不曾徹見究竟,只是無始以來的習見,想當然的,認為有自我、思惟等自體,而且非有不可。這到了哲學家、神教徒手裡,雖然各說各的,大抵推論出微妙的,真常自在的神我(靈體),絕對主體之類。其實,這種真常本淨的我,源於無始來的習見,成為生死的根源。所以佛陀開示的「真實正觀」,要以種種觀門,來思擇這我、人、眾生、壽命了不可得,也就是『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求我、人、眾生、壽命的自性不可得,叫「不觀我、人、眾生、壽命」,並非閉起心眼,麻木自己,不去觀他就算了。這樣的我不可得──我空,「是名中道真實正觀」;這才是究竟的,徹底的,正確的體認。

到底怎樣去觀察我不可得呢?經論中,約有無門、生滅門、自他門、一異門、總別門、離合門──無量的觀門來思擇,門門通大道,都歸結於空不可得。今試略舉即離門來觀察:如執有我自體的,推論起來,非實有、常有、自有不可。但到底什麼是我呢?就是我們的身心嗎?還是離身心而別有我體呢?如就是身心,那身心是因緣所生,生滅無常,我也應該這樣了。果真這樣,我為因緣所決定,不息變化,那就非常有、自有,也就不成其為我了!如說就是身心,那到底是身、是心,還是身心的綜合。如是身,那我應同於物質,不應有知覺了。如是心,那應與身體無關。如是身心的綜合,那就是複合的假有,沒有真實自體了。假使說:離身心而別有我體,那怎麼知道有我呢?世俗所說的我,無非是我見(眼)我聞(耳),我來我去(身),我苦我樂(受),我想,我行,我知識;離了這些,怎麼知道有我呢?如與身心截然別體,那怎麼會與身心有關呢!所以審諦觀察起來,求我了不可得。一般人的著我,是由於無始來習見的影響,不自覺的認為一定有我。而哲學家、神學家,推論為形而上的,本體論的真我,全屬於幻想的產物。佛正覺了這,所以以執我為生死的根源,而無我為解脫的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