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更高的信仰層次

邁向更高的信仰層次

  印順法師並不否定真常唯心思想乃是大乘佛法的一支,甚至真常心系在印順法師的宗教觀中,仍具有相當高的價值。如印順法師在《我之宗教觀》中,曾指出宗教的五個層次──「多神‧一神‧梵我‧唯心‧正覺」,而此一排序也顯示信仰由低向高的層次,[1]可見唯心的宗教信仰,在印順法師整體宗教的定位上仍是屬於高階的。[2]

  但印順法師表示,唯心論及定學的修習是共外道法,也因為共外道,所以是不足的,唯有佛法緣起正見的慧學才是不共的,因此佛教的信仰應該是從方便趨向於正覺的,[3]此才是佛陀教法可貴的特色與價值。一方面要從方便之唯心法門朝向究竟正覺的佛法,一方面也要慎防佛法信仰如滑坡般的倒退,從唯心退至梵我、唯神等信仰。而事實上,印順法師認為佛教的唯心思想,也容易和唯我、唯神論的主張聯想或混同一起,認為這都和人的自性見或我見相關,而佛法即是要超越這些觀念的限制,而實現為正覺的宗教,否則難以掌握佛教與一般神教的信仰區別。[4]

  因此,唯心的佛法雖和性空的法義有所不同,但卻有相當可取的價值,特別是篤實的行者所表現出的人格特質,乃是印順法師所讚佩的。如印順法師表示,雖然他在著作中對真常唯心論頗有微詞,也認為印度真常唯心者之末流問題頗大,但不能不否認仍有真常唯心論者,在不中於性空唯名之正見下,展現出意向端正而戒行潔淨的宗教師典範。

換言之,印度之真常唯心論者雖說真常大我,但也都行持精嚴、護持正法,即便唯心之說日益盛行而超脫名相,直指本心,但也存有強毅淡泊之風。只不過到了最後,愈發展愈向後退,到了中國佛教末流不少弊端出現,而產生如禪樂並行、在欲望中修法等病態現象,融化梵我之神秘傾向而擴充之,如此真常唯心論即成了問題。[5]

* 取自「唯心思想帶來晚近中國佛教之衰微嗎?」刊於《臺灣宗教研究》第10卷,第2期,2011年。


[1] 《我之宗教觀》( Y 19p13~18)

[2] 印順法師《我之宗教觀》曾表示:「印度是文明早熟的國家,宗教界一向發展得極高,有梵我,唯心等高尚宗教,不再是儀式作法與神權所限了。」( Y 19p28 )可知,印順法師即便對梵我及唯心等宗教教理未表認同,但也承認此信仰仍是較高段的。

[3] 如印順法師在《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說:「佛陀的說法立制,並不等於佛的正覺,而有因時、因地、因人的適應性。在適應中,自有向於正覺,隨順正覺,趨入正覺的可能性──這所以名為「方便」。」( Y 36pa2)

[4] 《我之宗教觀》說:「上面所列的宗教層次──四類宗教,都不離自我的妄執,都是虛妄的,不徹底的。唯神、唯我、唯心,追根究原,只是同一內容──自性見(我見)的變形。佛教,是超越這印度的四類宗教而實現為正覺的宗教。西方缺少後二類(唯我與唯心宗教),所以對佛教的境界,不容易理解,因為距離太遠了。佛經中有《小空經》,說明修行的過程。從人間起,一地一地,一界一界的超出,末後完全出離了三界。等到超出三界,經裡告訴我們,還在人間,著衣,喫飯,教化眾生。所以認真說來,佛教是否定了神教,我教,心教;否定了各式各樣的天國,而實現為人間正覺的宗教。如以一般神意論的宗教眼光來看佛教,確是難以理解的。部分的西方人,研究南傳的佛教,覺得佛教是無神論,起初本不是宗教。那裡知道,宗教不一定要有神的。無神論的梵我教,自心教,佛教,還是一樣的宗教。佛教是無神的宗教,是正覺的宗教,是自力的宗教,這不能以神教的觀念來了解他。」( Y 19p17)

[5] 以上見《無諍之辯》 ( Y 20p114~115 ) 事實上,對於中國佛教真常心系的高僧大德,印順法師也曾表達他深深的推崇和敬意;如近現代高僧中,太虛法師之外,禪宗虛雲、淨宗印光等,印順法師在著作中都數度表示了他內心的崇敬,如虛雲老和尚捨報之際,他寫有〈懷念長老‧想起佛教〉(收在《華雨香雲》),讚佩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