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集-四 結論

四 結論

佛教的傳來中國,一向著重於經西域傳來的,其實從南方海道來的,影響中國佛教也相當的大!我因為不能同情支那內學院,偏宗唐玄奘所傳,護法(Dharmapāla)、戒賢(Śīlabhadra)一系的唯識學,對《大乘起信論》作否定的攻訐,所以民國三十九年,講《大乘起信論》,記錄成《大乘起信論講記》,曾略為疏解。晚年,在《法界體性無分別經》中,讀到「如實解本始不二」與「解始」,引起深切的注意,所以對扶南(Funan)來的曼陀羅(Mandra)、僧伽婆羅(Saṅghapāla)、傳說是《起信論》的譯者──真諦(Paramārtha)的譯典,略加檢閱。覺得扶南傳來的大乘經論,有扶南大乘的特色。當然這都是從印度傳入的,但印度的經論多,派別多(唯識學也不限於玄奘所傳的那樣),為了在當地容易流通,傳布者是有某種選擇性與適應性的,漸漸的會形成一地的學風。以真諦三藏來說,雖帶來二百四十夾(可譯二萬多卷)梵本,但弘傳所宗的,是瑜伽行派,主要是《攝大乘論》,這是依《阿毘達磨大乘經‧攝大乘品》而造的。這部論(依經)有特色,如依他性(paratantra-svabhāva)阿黎耶識(ālayavijñāna)通二分說;無漏種子是新熏的,以聞熏習為真實性(pariniṣpanna-svabhāva),這是真實熏虛妄說;多心論,而又別說一意識師,不加抉擇取捨。這是在《瑜伽師地論》的傳統下,而引進《阿毘達磨大乘經》的思想;實際上是在傳統的虛妄唯識的立場,引進真常心(如來藏學)的思想。在唯識(唯心)經典的發展上,從《解深密經》到《阿毘達磨大乘經》,再進就是《楞伽經》、《大乘密嚴經》。由於虛妄唯識學的興盛,真常心(真常我)融攝他,引起真常唯心思想的大成。在思想演進過程中,《阿毘達磨大乘經》與《攝大乘論》,起著中介的作用。真諦是一位虛妄唯識論者,但贊同《阿毘達磨大乘經》與《攝大乘論》的思想傾向,所以在他的譯典中,多少引入真常論的思想;也以妄識為依止的思想,融入真常論中,如拙作《如來藏之研究》所說。(45)

真諦在陳太建元年(西元五六九)入滅。在真諦生前,他的眾多譯典,大多流行在嶺南。到隋代(西元五八九)完成了南北統一的大業,因北周滅法(西元五七四──五七七)而南下的僧侶,才帶著梁陳(主要是扶南來)的譯典,傳入北方。以《攝大乘論釋》為主的南學,充實了北方固有的「地論宗」,又發展出「攝論宗」。承受這些思想,參考(西元五一三)北魏翻譯的《入楞伽經》等,綜合融貫而出現了《大乘起信論》。在中國佛教中,這部論起著深遠的影響,也不妨說是中國人的偉大了!我從扶南(Funan)大乘說到《起信論》,只是不能同意偏執的宗派意識,所以從思想演化的觀點,作少分的論究。在本人對一切佛法的理解,還是比較贊同虛妄唯識論的。

註解:

[註 13.045]《如來藏之研究》,頁二〇七──二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