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新雨在台灣十年回顧與展望」發言

參加「新雨在台灣十年回顧與展望」發言

                                                              呂勝強

明法比丘:

    今天我們所舉辦的是「新雨在台灣十年」的回顧與展望,這次的法會籌備有點倉促,起初是在一九九七年十一月時,想到轉眼新雨在台灣已十年,想辦個對於過去、現在及未來的一個檢討。新雨過去是從台北(一九八八年一月)開始發展……今天除了高雄呂勝強居士,沒有其他外縣市的人來參與(按:稍後有五位由外地來)……新雨在台灣十年所展現的成績是相當有限的,但它所推廣的原始佛教,在台灣佛教的發展經驗來說,算是獨特的。在台灣發展原始佛教歷史中,「新雨月刊」也佔有一定的份量。甚至可以說在華語世界專門說原始佛教的刊物,也是少見的;而印刷原始佛教書籍的,則有多家。……回顧過去發行的刊物,感覺已經很久了,第一份新雨刊物在一九八七年三月發行,至今已近十一年了。……今天很感謝高雄呂勝強居士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參加新雨十年的活動,呂居士在我剛回台灣不久就認識,他對新雨這個團體有不少的建議及回饋,我們很感謝他。在大家尚未發言前,先請他談談。

 

呂勝強:

    明法法師在嘉義以「新雨十年的展望與回顧」,來辦此次活動,在法的立場我想是很有意義的,從這一點來說,我願意就台灣的佛教與原始佛教之間的關係與發展,以較宏觀的角度來做個報告。台灣新雨在台灣十年中,它不可能離開台灣佛教而存在,它如同台灣佛教發展史中,海浪中的一片浪花。《新雨月刊》對台灣原始佛教的貢獻極大,這是正面的影響,為何能產生如此的力量,有它的背景,或許我個人看的不太完整,在此謹以我個人參與學習佛法當中的心得做個報告,供大家參考。

    剛才說新雨在台灣佛教發展有它的功能與背景,那就是過去台灣的佛教對原始佛教的了解相當的薄弱,它最大的力量大概是從印順導師他所推廣的思想而來,導師的思想應不只《妙雲集》,我會這麼說,不是因為我是導師的皈依弟子才如此說,比如我在民國六九年(一九八O年)看了導師的《印度之佛教》,介紹印度佛教的歷史與演變過程,了解了原始佛教在整個印度佛教重要的地位,或者是在整個中國佛教發展中,有著不可遺忘的事實。雖然,在此之前,我透過讀《佛法概論》初步了解到原始佛教,但是在未讀印度佛教歷史以前,不能全面了解阿含在佛教中的地位,當了解了以後才特別注意阿含,民國六九年(一九八O年)時我便與新竹的黃崧修師兄,在高雄工專輔導其佛學社(慈慧社),以印順導師的《佛法概論》作教材,當然那時我們不敢說對《佛法概論》深入,這表示那時原始佛教在我們那時學習修學當中,變成一個重要地位。在台南新雨成立時,曾聽見幾位台南新雨幹部說:「有一些人研究導師的東西,是否仍執著某一種風格(指大乘風格)?」這一點我可以表示,其實了解導師思想的人,就知道他也是了解原始佛教的。或許有些人沒發覺到導師對原始佛教的重點重視,導師早期在《性空學探源》裡就提到原始佛教修行的方法。我在這一個月內,正在編輯導師對止觀方面有關的書,拿了很多導師的資料做參考。民國三O年(一九四一年)左右,印順導師已經把早期的原始佛教如何修「上座禪」的修行方法提出了,這也表示說,其實佛法有些東西是一個基礎。早期到現在,有一些人和新雨的接觸,參與護持新雨是因過去受到印順導師對於原始佛教非常重視的影響。楊惠南教授過去對傳統佛教信仰相當投入,但後來卻轉變成對印度佛教的注意,在他早期寫了一些有關佛教政治思想的文章(如「七不退法」),就是引用阿含經的資料,他為何會產生如此轉變,據了解是受了導師作品的影響。再來則是楊郁文老師,他最近推介《當代南傳佛教大師》一書,過去他也是讀了導師的作品才發覺阿含經的重要,現在他也一直推動阿含。我們現在不是在討論某人對某法門有何貢獻,而是說一個法的出現,其所產生的力量是有其背景的。

    記得年輕時,我約三十歲,那時台南維鬘,在台南安定的地方辦活動,當時我是以「初生之犢」之熱情,介紹導師的《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當時我也只是抱著心得報告的心情而已。在此我要講的重點是說,在那麼早的時候,導師的一些有關介紹原始佛教的書早已出版了,這讓學佛者有機會去研究原始佛教。當張慈田(明法師父)回台灣時,他也曾到我們高雄「清涼文教基金會」,初期基金會由宏印法師帶領,後來因法師北上,實際上是我與莊春江居士及其他一些法友一起研讀佛法,在明法法師尚未回台灣時,我們就訂了一個目標要自修,第一部經就是《雜阿含經》,這也是莊春江師兄現在編輯《雜阿含經二十選》相關資料之因緣。我們不要忽視一種法的推動當中,其所扮演的角色,包括我們現在參與各種活動也是一樣。我對新雨有一點疼惜,有一點參與,甚至《新雨月刊》曾經停刊,我也是感到可惜,希望新雨同仁能繼續合作,繼續推廣新雨。在我認為,一份雜誌能辦這麼久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我們看一看台灣辦的一些雜誌就能明瞭,這是新雨發展的一些背景。

    在民國七七、七八年(一九八八~一九八九)左右,佛教出現了一個新興宗派──李元松辦的「現代禪」。他也是受了印老思想的影響,曾參加宏印法師在北部辦的法輪班。我為何要舉出這樣一個因緣呢?過去我曾在他未正式推動現代禪時,到他家參訪,他有一觀念叫做「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之一瞬」,也就是「活在當下」的意思,據了解他曾讀《佛陀的啟示》好幾次,這個觀念(「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之一瞬」)在《佛陀的啟示》中也有提到。我所要說的是,他的一些基礎,多與印老的資料有關,包括現代禪所說「阿含的禪」、「中觀的禪」。

    我們創立「清涼文教基金會」時,「清涼」一名,即是引用阿含說明涅槃的話。就我個人,新雨曾伴我在人生中一個較好的經驗,有種成長的喜悅,這是要感謝新雨的,今天來也是抱著感恩的心來的。雖然我個人參加某個團體(如新雨),並不代表每一樣風格和新雨都一樣,但是在法的本質來講,從「遠離煩惱」的宗旨來看是一樣的。新雨在十年中的發展,它有它過去的背景,參與新雨的人,也應該了解,新雨十年中,其中台北學員甚至有人在學校時是擔任佛學社社長,他們也曾成長於中國傳統佛教的背景中,新雨的來台,對他們的成長有相當大的助益,所以我認為參與新雨的人,也要感謝台灣佛教的環境,提供他們這樣的背景,以上是我個人的一個鳥瞰。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新雨在台灣十年的情形,當然我個人所看見的有限,不過,因為明法師父或張大卿老師過去不嫌棄,曾邀我一起參加一些討論和建議,這裡我就個人所了解的向大家報告。第一、《新雨月刊》其所訪問的人非常多,其中參與文章寫作的人也很多,其所辦雜誌之品質,我個人認為是上乘之作,要保持一份雜誌的水準達十年,是不容易的;就雜誌本身來說,《新雨月刊》影響台灣佛教思想的功能比其以團體影響人們之功能還大。發行雜誌不需面對面,它只要有人看,依其教法去實行或吸收就可得到益處,所以在這十年當中,不管中間停刊多久,或名稱是否改變,主編實際上是明法師父,他是貫穿台灣《新雨月刊》十年的靈魂人物,這份雜誌,在未來台灣佛教史上應有其一定的地位;至於其團體(道場),所產生之功能,則是另一件事。

    今天本來以為楊敏雄老師會來,如果他來,要感謝他介紹我認識明法師父。在這段期間,我感覺與明法師父的因緣蠻深的,他每次打電話向我邀稿時,總覺得很親切讓我不忍拒絕,在這時代,這樣社會,我們時時要懷著感恩,不管個人佛法的風格和喜愛的法門是否相同。

    另外在這回顧和展望中,我個人對《新雨月刊》是肯定的,雖然在早期發行的雜誌中,有很多人發表批評大乘的文章,包括批評某一些人的思想,引起一些論戰,也讓一些人對新雨產生了畏懼,對新雨排斥。那時我也曾對新雨有些建議,在《新雨月刊》的後期這段時間,批評大乘的氣氛也較沒出現了,因此大家對新雨就保持較肯定的態度,這是雜誌風格產生變化的情形。過去我也曾表示,《新雨月刊》是以推動原始佛教為其宗風,所以對其它法門的介紹難免作一些分配處理(目前的《嘉義新雨》都是保持在介紹原始佛教,這是可以接受的)。但在以前,台灣新雨是針對全省發行,而又有教師團時,我倒是認為當時新雨雖有包容,但定位卻不是很寬廣。若原始佛教要在台灣生根發芽,應要與佛教其它團體互動,其腳步與實際行動要踏出去,而踏出去的當中,受了主編者的個性及教團的一些成員對風格堅持的影響(明法師父的個性是比較不會和人家有什麼互動),所以整個看起來,我覺得,它的發展有其侷限性。當然擇善固執未嘗不可,不過,要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保持一定的包容,我的意思是,以原始佛教為中心,但是譬如包容誦經,我們可以明確的說明誦經在佛法中,佔有什麼地位,在原始佛教的修行上可提供我們什麼樣的幫助,從這點來說就是包容(而不是一定要不得)。比如,在印度佛教的歷史中,也有不同的法門在同一個團體裡同時並存,也就是在主要的法門中包容其它的法門,這對團體的發展是有幫助的,但是,這也要看主持者的風格、個性。

    另外,在我發言之前曾徵詢大家的意見,要說國語或用台語,由於我一直對語言有警覺,我內人是眷村長大的,說台語不太流利,故我感受較深。語言要如何適度表達,重點是「法」,堅持某一法或者是以什麼法為中心,或者是以什麼語言來表達,我有很大的警覺:以什麼為中心、為堅持,這種堅持中,要如何展現我們沒有排他性。以我觀察台灣新雨這幾年當中,到目前為止,它的排他性不能說已經百分之百沒有了,我指的是外向而不是主持的人內在意識形態,由於我沒辦法推測人的內心,這是說在外在的形式(讓人的覺受)。要了解佛教思想很困難,一般人要了解佛教都是從佛教的外在形式來了解,而你所展現的東西,到底有沒有排他性,一般人也只看表象而已。在團體發展中,要如何展現它的包容度?這點我有個思考。為何我會如此說,因為在接觸一些介紹原始佛教、南傳佛教的人士時,在有意無意當中,他們會說,南傳佛教所承受的佛陀教法是最古老的、最純的。之間,有時會無意中透露出他的「優越意識」。我的警覺是,祇要有那種優越的意識時,在修行的立場來講,或許就有商討的空間。這不是我個人認為無或有的間題,而是我們展現的事物裡面有具包容度或排他性,我覺得這在團體未來推動法的當中,或許是要注意的。

    說到這裡,我有個感慨,個人這一、二十年來也參與推動介紹印老的思想,這當中也與一些推動導師思想的人結合,例如宏印法師、黃崧修師兄、莊春江師兄等,但是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成立硬性規定的教學團,但大家有合作。台灣新雨剛成立時,成立教學團,經審查,認定哪些人可以代表新雨弘揚原始佛教,把他們列入教學團師資,表示大家認同他的能力、風格種種。為什麼我說風格這句話呢?因過去教學團在篩選師資當中,他個人的修行如沒有大家特別質疑的,那只是他個人修行內涵。但如果是一個團體,那麼它的風格,最好趨向於一致,雖不太可能,但最好異中求同,同質性要高些,那它的風格大家必須百分之八十以上欣賞,那麼教學團較能運作,如此,就不會產生以後離開、分散的可能。所以新雨教學團的離散,我有很大的感慨,因為它對於台灣新雨力量的分散產生一些負面影響,過去我也很關心這件事(想為此努力,但因緣未能成就),雖然大家在因緣中分散了,在此我們也算是做一個回顧、檢討。

    未來新雨若要再成立教學團,一定要考慮,不只考慮他對法的體驗,也包括他的風格,這風格對這團體也好,雜誌也好,但包容很重要。大家對法的認同,從這一點來說,風格很重要,雖然佛陀在世時也指出,喜歡坐禪的就跟坐禪在一起,喜歡持戒的在一起,但佛陀本人卻有很大的包容,所以讓很多不同風格的人都在僧團中,這是佛陀個人的魅力。但是現在要找像佛陀這樣魅力的人很少,故在此當中,教學團要讓什麼人進來,一定要多花點時間去做認同。我們高雄最近要辦一個「妙雲佛青學苑」介紹導師的思想,在這當中,我們也想訓練一些人才,希望他們能夠推動法,並不是只推動導師的思想,是推動佛法。這也是一個警覺,過去歷史中發生的,包括新雨所發生的一些因緣,能讓人參考,做為借鏡的一個很好的教材,這是我說到新雨教學團的一些感想。

    另外我有一個較大的感觸,過去台南新雨成立那天我也參加,其中有人談論到新雨就是要回歸原始佛教,我在現場時就建議說,我們不要說「回歸」,因為歷史就是已經過去的事情,它是沒辦法再回去了,過去,就過去了。但是我們可以找回過去佛陀的修行方法,我稱之為「重建」,或者說「復興」,這個部份,新雨章程已有了改變,不叫「回歸」。在提倡原始佛教當中,我個人較同情、贊成導師的講法:「過去的法,不一定百分之百適應這個時代的人」。名稱叫「原始佛教」沒有問題,但是在法的運作當中,明法師父曾在《嘉義新雨月刊》說:「建立台灣原始佛教團體,南傳佛教的戒律來台灣應該做個改變」。佛法的本質若沒改變(佛陀教我們離去煩惱的方法),但表達的風格應該可以修正。個人也曾有一些經驗,過去在岡山、高雄參與共修,他們就說,呂居士讓人看起來很嚴肅,有些問題不敢與他討論,但我自己並沒自覺,我們本身可能有些盲點而當時不自覺的。例如,眼前我們坐在嘉義新雨道場裡,主題是在回顧過去,展望未來(不是在坐禪),但就氣氛來講,我覺得還是嚴肅了一點,我雖不了解這嚴肅當中會產生什麼正負面的東西。過去參加一些佛教團體活動,有人告訴我,我自己也檢討反省,平常說話不會嚴肅,為什麼說法時會嚴肅?而我嚴肅的態度是否會影響別人,使大家不開朗。在此提供個人經驗,思考在團體活動中,是否能讓氣氛開朗些,但法的本質並不影響。

    以上是附帶的一個觀察,也使我想到大乘法門是否有些東西可取?大乘佛教雖有其理想性,台灣傳統佛教在「法」這方面,也有一些偏差,即使到目前為止,也還是這樣,即使如此,但是有些台灣佛教團體,它們運作團體及發展團體的方法,還是可以供我們做參考。以上,不是很有系統地說出我對新雨的看法,我說過新雨與我有頗深的友誼,它給我很多成長,也與明法師父有一段法緣,因此,我也直言的作一些綜合報告。佔了大家很多的時間,謝謝!

(一九九八年一月五日於嘉義新雨道場,摘錄自同年四月《嘉義新雨月刊》第二十四期,文字略作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