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史-五年法難

五年法難

「三年(五年)勿弘此法」,慧能曾有一期的隱遁,是『壇經』以來一致的。原本是五(三)年,為了符合弘忍(六七五)入滅,慧能(六六七)出家的繼承不斷的理想,才形成十六年隱遁說。這五(三)年(六六二──六六六)中,慧能回到了嶺南,到底有什麼障礙?『壇經』,『神會語錄』,『曆代法寶記』,都沒有說明。『別傳』(續一四六‧四八四(卍新續八六‧六三下))才這樣說:

「能大師歸南,略(疑「路」之訛)到曹溪,猶被人尋逐,便於廣州四會,懷集兩縣界避難。經于五年,在獵師中」。

此後,『壇經』惠昕本,『祖堂集』等,大抵採用『別傳』所說,然詳情也不大明白。弘忍付法時曾說:「自古傳法,氣如懸絲;若住此間,有人害汝」。禪者傳法有爭,弘法還有難,這並不是誇張虛構的。付法(傳衣表示傳法,爭衣實際是爭法),如是「當理與法」,得法的人多,當然皆大歡喜,不會引起嚴重的紛爭。但一代一人的付囑制(或繼承一個寺院),在名位心未盡的,就不免引起紛爭。付法而有爭執,早在神秀門下傳說開來,如『傳法寶紀』說:「門人知(四祖)將化畢,遂談究鋒起,爭希法嗣。及問將傳付,信喟然久之曰:弘忍差可耳」。

大家爭論而希望繼承祖位,正是一代一人的繼承。道信雖說「弘忍差可耳」,而部分弟子,未必完全同意。道宣『續僧傳』「道信傳」說:「生來付囑不少」(大正五〇‧六〇六中),就是分頭並弘者的傳說。道信在破頭山建寺,經常五百餘眾。而弘忍卻在東面的憑墓山,另建寺院,這可能是原住僧眾,部分不接受領導,而不得不獨自創建吧!以慧能的年齡及身分──二十四歲的在家行者,如公開付法,想不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禪師而弘法有難,如『高僧傳』卷二「佛陀跋陀羅傳」,被長安的僧眾所驅擯而到廬山(大正五〇‧三三五上)。卷一七「玄高傳」:覺賢的弟子玄高,在麥積山率眾修禪。有人「向河南王世子曼,讒構玄高,云蓄聚徒眾,將為國災。……乃擯高往河北」(大正五〇‧三九七中)。『續僧傳』所說的更多,如卷一六「僧可(慧可)傳」:「天平之初(五三四──)……時有道恆禪師,先有定學,王宗鄴下,徒侶千計。……恆遂深恨謗惱於可,貨賕俗府,非理屠害,初無一恨。幾其至死,恆眾慶快」(大正五〇‧五五二上)。卷一七「慧思傳」:「眾雜精麤,是非由起。怨愱鴆毒,毒所不傷;異道興謀,謀不為害。……以齊武平之初(五七〇──),背此嵩陽,領徒南遊」(大正五〇‧五六三上)。卷四的那提三藏,為嫉忌者三次毒害(大正五〇‧四五九上),道宣為之慨歎不已。菩提達摩傳禪,也「多生譏謗」;或說為人毒害〔(『傳法寶記』)〕。弘法,特別是弘闡禪法,超越時流,是最容易受譏謗,受誣控,受毒害,受驅擯的。慧能以前諸祖,及慧能門下的神會,所遇的法難都很重。這可見一種獨到的法門的弘開,是太不容易了。慧能受法而有有爭、有難的傳說,應有事實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