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學問答集 - 台賢的判教

釐清「判教」的幾個觀念

  1. 天台宗及華嚴宗有感於佛教典籍非常廣博,有些經典之間說法不太一致,有加以分門別類的必要,因而作了「藏通別圓」、「小始終頓圓」等不同的判教。除了「分門別類」之外,古德確實也作了一些「淺深的價值判斷」,從印順導師以下的引文即可瞭解這一點:
    《成佛之道(增註本)》(自序p.2):「臺賢大師們,統攝了全部佛法,而組成淺深的進修歷程,顯出彼此間的差別,又顯出彼此間的關聯。」
  2. 雖然有人依著這些判教作為「淺深的進修歷程」,但有多少人按此步驟進修的呢?因此太虛大師感嘆到:「賢臺雖可以小始終頓,藏通別圓,位攝所餘佛言,然既為劣機而設,非勝根所必須。縱曰圓人無不可用為圓法,亦唯俟不獲已時始一援之,而學者又誰肯劣根自居,於是亦皆被棄。」
    白話的意思大略如下:賢首宗(華嚴宗)將佛一代時教判攝為「小始終頓圓」,天台宗判攝為「藏通別圓」。如果從印度佛教史看來,其實《阿含經》結集最早,為印度論師所共同遵從,但中國將《阿含經》判為小教或藏教,認為這是為劣機而設,非勝根所必須。縱使說圓教之人,不管是「小始終頓圓」或「藏通別圓」,都可以用來作為圓法,但那只是在不得已的時候(圓教經典不容易說明的時候),才稍微引用《阿含》等經論而已。但學者誰會自認為自己是劣根呢?大家都自認為利根,應該直接學圓教,因為這樣,圓教之前的《阿含》等教法都被捨棄了!
  3. 太虛大師針對這一點,提出了不同的判教,如《成佛之道(增註本)》(自序p.3)所說:「虛大師深感於中國佛教末流的空疏貧乏,所以以「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統攝一切佛法,開顯由人而成佛的正道。這與西藏宗喀巴大師,宗承印度的中觀與瑜伽,以「共下士道」,「共中士道」,「上士道」,而綜貫成佛的菩提道次第,恰好相合。」
  4. 關於台賢的判教與太虛大師判教的不同,印順導師於《無諍之辯》p.219說到:
    1. 「臺、賢的判攝,如古代的封建制:周天子高高在上(如圓教),公侯伯子男,次第而下,秩然有序。」
    2. 太虛大師的判攝,如近代的聯邦制,首先確認各各平等,不失去各各的特色,而合成一大共和國。這也可說是適應時代的學理革命;如將許多獨立邦,合成聯邦共和國一樣。

    然而,尊重過去的一切,不抹煞過去的一切。過去的一切,也有適於古不適於今的嗎?也有適於彼而不適於此的嗎?也有「融攝魔外,漸喪佛真」的嗎?也有隨情臆說,不足為訓的嗎?當然是有的。

  5. 有古德將佛陀所說之一代聖教,分判為五時:
    1. 第一華嚴時,指佛陀成道最初之三七日間說華嚴經之時期。
    2. 第二鹿苑時,是指佛陀說華嚴經後之十二年間說阿含經之時期。
    3. 第三方等時,指鹿苑時之後八年間說維摩、思益、勝鬘等大乘經典之時期。
    4. 第四般若時,指方等時之後二十二年間,說諸般若經之時期。
    5. 第五法華涅槃時,指為使受教者之能力進至最高境界,證入佛知見之時期,約於佛陀在最後八年間說法華經與入涅槃之前一日一夜說涅槃經之時期。

    雖然有此一說,但有幾個人按部就班,跟著佛陀從頭到尾聽完這些教法的?如果有比丘剛出家時佛已經說到第五法華涅槃時,之前沒有來得及聽《阿含經》、《般若經》,是不是就沒辦法聽得懂《法華經》、《涅槃經》了?佛陀對於後來出家的弟子們會放著不管,一直繼續說較深的法門嗎?當然是不會這樣的。

    因此現代的學者對於「華嚴三七日、十二年說阿含」等一代時教之說有不同的看法,改從印度佛教史的觀點來看經典的成立。關於這個問題,說來話長,詳見印順導師《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等書,有興趣者自行參照。

  6. 天台宗及華嚴宗以圓教為最高,特別尊崇《法華經》、《華嚴經》等,認為這是化度利根之人;但中觀家則有不同的看法,比較推崇《般若經》、《中論》等;南傳學派尊崇《阿含經》,甚至有的人還認為「大乘非佛說」;總之,各學派各有不同的看法。

厚觀曾請教印順導師:大乘三系哪一個法門最了義?如果修學的是不了義的法門,能究竟成就嗎?

導師說:我雖然推崇龍樹菩薩的中觀,但其他祖師也有他們不同的看法。每一種法門都是為了適應不同的眾生而有不同的施設。哪一個法門最高?最好先把這個問題放一邊,應注意「每個法門都有他完整的修學歷程」,重要的是:我們「是否已經修到這個法門的最高層次了」?如果還沒有的話,說別人的法門低,自己的法門高,沒有多大意義。就如有幾座山高聳入雲霄,在山下的人看不見山頂,只是諍論哪一座山比較高、哪一座比較低,這都是戲論!即使修學的法門不怎麼了義,但他如果能修到那個法門的最高處,離究竟了義也相差不遠了!

我們可以思考一個問題:這裡有兩部車,一部是名貴的轎車,另一部是普通轎車,同時出發要去很遠又未曾去過的地方,請問哪一部車先到達終點?

或許有的人認為名貴的轎車會先抵達終點。但其實不一定!還要看駕駛的技術好不好?體力夠不夠?會不會迷路?也要知道要去哪裡加油。如果車子拋錨了,能否排除障礙?

同樣的,自認為修學高妙的法門,也要看自己是否有能力深入瞭解其精義?是否確實去實踐?平常有沒有廣結善緣,遇到障礙時能否遇到善知識的指引?遇到魔障時能否克服?是否能持續以恆到達目的地?

換言之,法門只是一種工具,還要看使用的人!

  1. 「比喻」有它的局限性,僅能說明部分類似內容,無法面面俱到。例如《大品般若經》提到佛的座位名「師子座」,結果卻有人追問:是佛化作獅子?還是真的獅子來了?還是以金銀木石作獅子的像?龍樹菩薩回答如下:
    《大智度論》卷7〈1 序品〉 (CBETA, T25, no. 1509, p. 111, a28-b8)

    問曰:何以名師子座?為佛化作師子,為實師子來,為金銀木石作師子耶?又,師子非善獸故,佛所不須,亦無因緣故,不應來!
    答曰:

    1. 是號名師子,非實師子也。佛為人中師子,佛所坐處若床若地,皆名師子座。譬如今者國王坐處,亦名師子座。
    2. 復次,王呼健人,亦名人師子;人稱國王,亦名人師子。又如師子,四足獸中獨步無畏,能伏一切;佛亦如是,於九十六種道中一切降伏無畏故,名人師子。
  2. 另外,有經論比喻「佛的功德如滿月,菩薩功德如十四日的月亮」。如果有人再追問:月有陰晴圓缺,不可能天天是十五月圓日。如此問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又《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1〈1 序品〉以十種譬喻來解說法空:「解了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虛空、如響、如揵闥婆城、如夢、如影、如鏡中像、如化。」(CBETA, T08, no. 223, p. 217, a21-23)

    《大智度論》卷6〈1 序品〉說:「是十事不久住易生易滅故,以是故是心不著處。復次,有人知十喻誑惑耳目法,不知諸法空故,以此喻諸法。若有人於十譬喻中心著,不解種種難論,以此為有,是十譬喻不為其用。(CBETA, T25, no. 1509, p. 105, c5-9)

  3. 同樣地,高山喻也僅是說明「在山下的人看不見山頂,只是諍論哪一座山比較高、哪一座比較低,意義不大」而已。

    如實地說,各法門雖然在業果方面的安立與如何契入實相的說明有些不同,但大體上在戒、定、無我、無我所等觀念還是共通的;因此,即使修的法門有些不同,但他已經累積了不少福慧資糧,並不需要從零開始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