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積經講記-乙二 兼說聲聞道

乙二 兼說聲聞道

丙一 正說

丁一 應機開示

戊一 比丘應行不應行

己一 應修三學

庚一 增上戒學

又大迦葉!汝等當自觀內,莫外馳騁!

本經以菩薩道為主,而兼說聲聞道。菩薩與聲聞,是同證法空性的。基於同一正法,所以是『無所得大,無所得小』,聲聞法決不是法有我有,或法有我無的。因為大小同得無所得正觀,一定能信解空義。所以《般若經》說:須陀洹一定能信般若法門。《法華經》也說:不信一乘,是增上慢人──自以為然的假名阿羅漢。現在,如來本著這佛法不二,解脫一味的深見,再來開示聲聞道。經文分正說,巧說,密說三科;正說是一般開示的聲聞常道。在聲聞法中,以出家的比丘為主,所以先說比丘的應行不應行。應修行的,就是戒定慧三學。

佛說三學,以戒為依止,依戒而進修定慧,依慧而得解脫,所以名為增上。如來「又」告訴「大迦葉」說:「汝等」聲聞弟子,應「當自」己反觀自身,反「觀內」心,發現自己的煩惱而降伏他。能內觀,才能進入佛法,才能修三學,得真解脫。切「莫」如世人一樣,意馬心猿的向「外馳騁」。心在外境──塵欲上追求,那是馳求不了,永不滿足;也就是生死不了,永沒有安心立命處。『當自觀內,莫外馳騁』,可說是佛法的標幟,為戒定慧三學內在共同的特質。

如是大迦葉!當來比丘如犬逐塊。云何比丘如犬逐塊?譬如有人以塊擲犬,犬即捨人而往逐之。如是迦葉!有沙門、婆羅門,怖畏好色、聲、香、味、觸故,住空閑處,獨無等侶,離眾憒鬧,身離五欲而心不捨。是人有時或念好色、聲、香、味、觸,貪心樂著而不觀內,不知云何當得離色、聲、香、味、觸。以不知故,有時來入城邑聚落,在人眾中,還為好色、聲、香、味、觸──五欲所縛。以空閑處持俗戒故,死得生天,又為天上五欲所縛。從天上沒,亦不得脫於四惡道──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道。是名比丘如犬逐塊。

如來開示戒學說:大「迦葉」!我為比丘們制戒,現在的聲聞弟子,多數能如法如律,深見如來的意趣。可是「當來比丘」,怕就不知佛法的真實意趣,專在形式儀表上著力,「如犬」的追「逐」土「塊」一樣。怎麼說「比丘如犬逐塊」呢?「譬如有人,以」土「塊」投「擲」守門的「犬,犬」忘了守門,不知去追逐那個人,竟然「捨人而往逐」那土塊,這不是愚癡嗎?不追逐人,人不逃走,那土塊是永遠投不完的。忙忙碌碌的逐塊,結果是門也忘記守了。如來說了譬喻,才合法說:「如是,迦葉!有」些勤修眾善,止息惡行的出家「沙門」(沙門是梵語,譯義為勤息),還有持戒修清淨行的在家婆羅門(婆羅門是梵語,譯義是淨行;不一定指婆羅門種姓說)。這些出家在家人,為了「怖畏」那「好」的「色、聲、香、味、觸」──五欲,不敢迷戀五欲,而免墮落惡道,不得解脫苦惱,這才「住空閑處」──僻靜的環境;「獨」自居住而「無」師友「等侶」,遠「離」大「眾」的喧囂「憒鬧」,一心去修行。可是他們雖「身離五欲,而心」欲卻並「不」能「捨」離。不知道微妙的五欲,可能引發內心的貪欲,稱為欲而並不是真欲,真欲是內心的貪欲。這樣,不知道降伏內心的貪欲,而專於避免,控制外在物欲的享受、誘惑,不等於癡犬的逐塊而不逐人嗎?這樣的嚴持戒行,頭陀苦行,不貪五欲,最後是必然失敗的!「是人」──住空閑處修行的,「有時或」憶「念」曾經受用的「好色、聲、香、味、觸」。他們儘管山居苦行,但在事相上著力,「貪心樂著」五欲,「而不」知「觀」察「內」心,不知道怎樣才能「當得」遠「離色、聲、香、味、觸」──五欲,不再受他的誘惑。他們始終「不知」從根去解決,所以雖長期的住山持戒,而一直過著物欲與離欲的矛盾生活!人不能永遠山居獨處的,「有時」為了什麼,又「來入城邑聚落,在人眾中」,遇到了誘惑的境遇,內心控制不了(特別是內心壓抑久了,更易衝動),於是「還為好色、聲、香、味、觸──五欲所縛」,也就是捨戒還俗了;從山林出來,重過喧囂的生活了;或犯戒而仍混在僧團中過活。這是現生就失敗了的,非墮惡趣不可!即使他終老山林,嚴持戒律,苦行頭陀到底,但他在「空閑處」所「持」的,是「俗戒」,僅是世俗的事相戒。以這種持戒功德,「死得生天」。欲界天上,是最微妙的五欲所在,天子天女,欲樂自在。那時的持戒苦行,早不知那裡去了,「又為天上」的「五欲所縛」,而過著欲樂的生活。等到天壽盡了,「從天上沒」(與歿同),持戒功德已受用盡了,惡業現前,也「不得脫於四惡道──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道」的苦報。眾生生死的趣向,有六,名六趣或六道。人與天為二善道;地獄等為四惡道。地獄是最苦的處所,有八熱、八寒大地獄,及遊增地獄等。餓鬼中,雖也有多福的,受用不了;但多數是無福的,常受饑餓苦,所以以餓鬼為名。畜生,實包括一切的禽、獸、鱗、介。阿修羅,譯義為非天。這是本住忉利天,而現退住須彌山下的大海中,可說是墮落的天神。上面說的那種沙門、婆羅門,在制御外來的五欲上著力,怎樣持戒,怎樣苦行,而不知在內心的貪欲上下一番功夫。知外而不知內,知形儀而不知心地,「是名比丘如犬逐塊」。

又大迦葉!云何比丘不如犬逐塊?若有比丘,為人所罵而不報罵,打、害、瞋、毀亦不報毀,但自內觀,求伏其心。作如是念:罵者為誰?受者為誰?打者、害者、毀者、瞋者,亦復為誰?是名比丘不如犬逐塊。

佛「又」告「大迦葉」,那要怎樣才「比丘不如犬逐塊」呢?上從心離貪欲說,今再從心離瞋恚說,以說明降伏內心的任何煩惱,是達成清淨持戒的心要。「若有比丘」,遇到惡因緣,不管是自己不對,他人不對,或者是誤會,總之,如「為人所罵而」能「不報」以「罵」詈;受到別人的「打、害」、「瞋」恨、「毀」辱,也「不」加「報」復,不會你打我也打,你毀辱我我也「毀」辱你。這樣的不為瞋恚煩惱所動,能忍辱而不還報,才能清淨持戒。對外不採取報復態度,中國也有『唾面自乾』等忍辱法。但一般的修養,如遇重大的逆境當前,要忍也難忍了!佛說:要堅忍持戒,非要「自」己「內觀」,以「求」降「伏其心」,不隨瞋恚等轉不可。降伏其心的方法是,內心「作如是念」:「罵」我「者為誰」?「受」罵「者為誰」?「打者、害者、毀者、瞋者」,又「為誰」?這大有中國禪師看話頭的風格。誰?誰?誰?觀察推求起來,由於一切法無我,罵者不可得,受罵者也不可得。罵者與被罵者不可得,罵也就不可得了。罵不可得,那還會氣憤不平嗎?還會報罵報打嗎?以我法空的觀慧來自觀其心,瞋恚早就不可得了!這就是《金剛經》『降伏其心』的法門。這樣的比丘,不為環境所動轉,能自觀我法空而離瞋(離貪、離癡也如此),「是名比丘不如犬逐塊」。是能知佛法的真實意趣,才是能清淨持戒的人。

依經文來說,戒律好像是一套外來(佛制的)的法制規章,從軌範身口以節制內心。其實戒律的真意義,還是要從淨化內心中去嚴淨戒律。沒有出世正見,怎會有出世的正業、正語、正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