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第四節 阿毘曇心論的再解說

第四節 阿毘曇心論的再解說

第一項 心論的注釋

『阿毘曇心論』的問世,在說一切有部阿毘達磨論師中,引發了鉅大而深遠的影響;這就是以『心論』為本論,而給予解說,修正,補充──注釋書的紛紛出現。阿毘達磨的學習,都從『心論』入門,由此綱要而再求深入。『心論』的結頌,對學習者是非常便利的。精簡而有組織,就是『甘露味論』,也望塵莫及了!『心論』的風行,阿毘達磨引入了新的時代。但嚴格的說,『心論』並沒有真正的注釋。因為『心論』過於簡要,而立義又傾向於非正統的異義。這在正統的阿毘達磨論師,認為『心論』的體裁、組織太好,而內容應加以修正或補充。所以,各家雖表現為『心論』的注釋者,而實際是修正與補充者。如修正與補充,仍不妨稱為『阿毘曇心論』的注釋,如『雜阿毘曇心論』。那末『俱舍論』等,不也可以看作『心論』的注書嗎?關於『心論』的注釋,試引『雜阿毘曇心論』卷一(大正二八‧八六九下)所說:

「阿毘曇心論,多聞者已說」。

「或有極總略,或復廣無量,如是種種說,不順修多羅。光顯善隨順,唯此論為最」。

「無依虛空論,智者尚不了。極略難解知,極廣令智退。我今處中說,廣說義莊嚴」。

注「廣說,梵云毘婆沙。以毘婆沙中義,莊嚴處中之說。諸師釋法勝阿毘曇心義,廣略不同,法勝所釋,最為略也。優婆扇多有八千偈釋,又有一師萬二千偈釋,此二論名為廣也。和修槃頭以六千偈釋法,宏遠玄曠,無所執著於三藏者,為無依虛空論也」。

「敬禮尊法勝,所說我頂受;我達摩多羅,說彼未曾說」。

夾注的解說,含有附會的誤解,但至少可以知道,『阿毘曇心論』的解說不少。一、法勝Dharmaśreṣṭhin釋,就是『阿毘曇心論』四卷本。二、優波扇多Upaśānta釋。三、某師釋。這二部是廣本。四、和修槃頭Vasubandhu釋。五、達磨多羅──法救Dharmtrātā釋,就是『雜阿毘曇心論』。注,應該是譯者的附注。先解說「我今處中說,廣說義莊嚴」,就是『雜心論』。次解說「或有極總略,或復廣無量」。末舉和修槃頭的六千偈釋,解說「無依虛空論,智者尚不了」。和修槃頭釋所以稱為「無依虛空論」,由於「宏遠玄曠,無所執著於三藏」。注者對於和修槃頭釋,是非常讚仰的!「宏遠玄曠」,約內容說,是廣大,深遠,玄妙,所以智者也不大容易了解。「無所執著於三藏」,約著作的態度,是出入於經師、論師的義理,而自由取捨。和修槃頭釋,不顯然的就是世親的『俱舍論』嗎?『雜心論』比『俱舍論』早,當然在『雜心論』的序頌中,是不會說到世親『俱舍論』的。但傳譯『雜心論』的僧伽跋摩Saṃghavarman,是宋元嘉十年(西元四三三)來中國的。那時,世親『俱舍論』已經存在,所以說到世親論,是沒有什麼不合的。但這是譯注者的解說,而『雜心論』序頌的本意,並不如此。如『雜心論』卷一一(大正二八‧九六三下)說:

「經本至略,義說深廣,難可受持;如虛空論,難可了知,(如)前已說。是故增益論本,隨順修多羅義」。

這是法救說明所以「增益論本」,作『雜心論』的因緣。這段文,與論前序頌,是相關的。據此,「極略」的是經本──『阿毘曇心論』(法勝釋本)。「極廣」的是不知名的義說,可能就是一萬二千頌釋本。這一定是在『心論』頌下,因論生論,廣列阿毘達磨義。至略,深廣,都是難可受持的。如序頌說:「極略難解知,極廣令智退」,這不免茫無邊際,難以了解。如虛空論一樣。「無依虛空論,智者尚不了」,就是這個意思。法救所以「增益論本」,就是增加偈頌;然後依頌作解,意義容易明了。這就是「增益論本,隨順修多羅(指本頌)義,令易了知」。序論頌的「無依虛空論」的本意,是這樣的;但譯者在印度,知道有和修槃頭釋,廣大深遠,取捨於經師、論師之間,也就附會於「無依虛空論」,而傳說為世親論。這可見世親的『俱舍論』,古代也有看作『阿毘曇心論』注釋的。至於『俱舍論』為八千頌,傳說為六千偈,只是傳聞的小小出入而已。『俱舍論(光)記』卷九(大正四一‧一六七下)說:

「此下,敘異說古世親解,是後世親祖師,即是雜心初卷子注中言和須槃豆,是說一切有部中異師」。

在說一切有部中,有古世親,是確實的;但說古世親就是『雜心論』子注中的和修槃頭,卻未必可信。『雜心論』的「無依虛空論」,並不是讚美,而是譏謙,「子注」是誤解了!學者們承襲這一錯誤,又結合『俱舍論記』的古世親說,於是大談其古世親的無依虛空論,就不免依誤傳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