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序說

  如來藏教義,在中國佛教界,是最熟悉的一種教說,特別是中國盛行的『楞嚴經』與『起信論』,可說完全是這一思想的代表經論。中國佛教徒,一說到如來藏,便想到一切眾生有佛性,可以成佛,如來藏成了佛教的核心教義。可以說,離開如來藏,即不能顯示佛法的深廣圓妙。這一點,中國佛教可說繼承了印度後期佛教的此一特色。太虛大師說,如來藏、佛性,為大乘不共小乘的特質。佛法中通常所講到的業、輪迴、性空、緣起,都還是小乘中所共有的,唯有如來藏這一教說,為小乘所沒有的大乘特義。後期的真常大乘,特別著重發揮此義。

  中國大乘各宗,對如來藏特別重視,如天臺、賢首、禪宗。依天臺智者大師 [P302] 說,如來藏即即空即假即中的實相,是約俗諦的妙有說。後來,如來藏解說為空如來藏、不空如來藏、空不空如來藏三者,以配合天臺學的三諦。空如來藏即是真諦,不空如來藏即是俗諦,空不空如來藏即是中諦。天臺雖為弘揚龍樹的中觀學,但已融攝了發揚了如來藏的教說。禪宗在弘揚如來藏的各宗中,可說它將如來藏思想發揮到最高的頂點,也更與如來藏相契應。後代的禪師們,雖然竭力倡道祖師禪,但在初期的禪宗,卻是宗本如來禪的。就初期禪宗傳授心印的『楞伽經』說,魏譯楞伽即將(宋譯的)如來禪譯作如來藏禪,以體悟如來藏為修證的法門。如『信心銘』說:「恆沙功德,盡在心源」,也無非是如來藏說,可說在禪宗已充分地表達出來了。賢首宗的賢首國師,對如來藏教義也曾努力加以發揮,他給『楞伽經』、『起信論』作過玄義與注疏。賢首宗判五教,也可以分作三類:小教及始教一分有教是法相宗,始教一分空教是破相宗,終頓圓三教是法性宗,都是以如來藏心具德為根本的。終教,如『起信論』的如來藏緣起說。賢首宗的頓教,即是禪宗。從後代(圓)教(頓)禪一致的思想上,不難看出後三教 [P303] 同以如來藏說為本的。

  自民國以來,講唯識的「南歐北韓」──南方的歐陽竟無,北方的韓清淨,均不以如來藏說為中心。唯識學與臺、賢、禪宗的如來藏說,多少不調和,不相契應;而中觀的緣起性空,亦與專重如來藏思想的有距離。所以在傳統的中國佛教(指天臺、賢首)向以如來藏為中心的這一體系中,對唯識與中觀不無誤會。其實,在中觀與唯識中,也都說到如來藏,不過彼此所持的立場與解說不同,為中國一般學者所未能通達罷了。現在修學佛法,不能一味以中國的為是,因為佛法是從印度來的,佛法的根本是在印度,應該從印度佛教去作更深切的了解。但中國佛教,對中國文化思想有深切關係的,中國佛教的內容,我們也非了解不成的。如來藏說是印度傳來的,應該了解如來藏在印度本來的意義,這才更能了解中國以如來藏為中心的佛法。